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十四章

關燈
第十四章

◎鋼琴【修改】◎

教官特地安排人為我和直毘人空出一間室內訓練場,本以為臨時走個過場的“晨練”,居然真的走到了實戰這步。

憑什麽叫我跟扇那種脾氣的家夥好好相處,反倒疏遠甚爾?

要知道我已經答應給小狗特別優待,本可以趁這個機會,白天也找他玩的……

抱著這些不滿的想法,我在進攻上費勁了心思。

筆直前行的“觸手”在途中分散為若幹輕盈的黑線,以天女散花的方式刺向直毘人的手足。

在領域和咒靈戰鬥後,我的術式有了新的進化方向。

要是能絆他一下就好了。

但直毘人畢竟是一級術士,在術式的理解和控制上遠超我。

他好整以暇站在我面前不遠處,沖我笑瞇瞇地拍動雙手,術式瞬發,下一秒便出現在我身側,寬大的手掌覆上我的肩頭:“壞心眼的做法。”

“說的是鍛煉身體,怎麽耍賴用術式?”

在武力差距下,我那點怨氣和鬥志被拍得煙消雲散,後面的你來我往,也更像是貓捉老鼠一樣的互動。

最終直毘人幹脆主動停在了原地,任由我尚未收住的手指碰上他胸腹交界處。

誒?終於結束了麽?

鍛煉輕而易舉抽走了我的體力,以至於停下來後我沒能立刻收回手掌,而是扶著直毘人的身體支撐發軟的雙腿,一邊喘氣,一邊關心他:

“對,對不起浪費了你這麽久時間,是扯到傷口了麽?結束了吧?”

我如蒙大赦,差點沒法抑制住“未盡之言”雀躍的語氣。

直毘人像一面堅實的墻壁,輕易承住我的重量,他端詳著我滲出細汗的臉頰,頗為無奈地解釋說:

“不哦,這種程度的運動可不會讓傷口裂開。”

“我完全可以更加激烈的……”

他語氣頓了頓,擡眼看向我的身後:“只是時間到了,我要去忙別的事罷了。”

“看來我沒法勝任了。還是要靠你,替我扶著她吧,常夏。”

來者其一是直毘人的助手,原來之前的任務只能算是他為了直哉的個人行為,之後還有繁重的家主工作需要完成。

常夏輕輕喊了聲“姐姐”,用手攬住我的肩膀:

“還不可以坐下……先扶著我,慢慢走一會兒吧。”

和直毘人那健壯且充滿壓迫力的身體不同,常夏的身體溫熱又柔軟,散發出清潤的花香,令人聯想到夏夜無人的花園。

常夏只比我高一個頭,我只要側過身體,就可以將腦袋靠上她的肩頭。我討厭累成這樣還要走路。剛好把常夏當成拐杖,借機節省體力和咒力:

“之後還要和直毘人大人這麽鍛煉麽?我記得醫生好像說了常夏的名字。”

我鼻尖急促的呼吸讓她覺得癢了麽?

常夏的身體僵硬了一瞬,按住我肩頭的手指稍稍收緊。原來她力氣也比我大上一些,難怪直毘人請她來教我。

少女深深吸了口氣:

“是我負責,這次只是家主大人臨時興起過來看看。”

“他是當今一級裏最強的一批,對初學者來說有點超格。”

從她的安慰中嗅出一絲隱秘的縱容,我擡眼註視少女秀麗的面龐,用手指搭上她的身側,然後將掌心慢慢地、完全地貼了上去。

我感受著手下的凸起,她的肋骨一節節排布著,好像鋼琴整齊的琴鍵。然後我同常夏對視,用“未盡之言”說道:“那我好想你早點來,我站不住了……好辛苦,我不擅長這種事。”

幫幫我,少折磨我一些吧。

好辛苦啊。

汗水從額角滑落到眉中,順著睫毛滴下,鹹澀灼痛的感覺令我忍不住朝她瞇起了眼睛。

常夏目不轉視地盯著我,纖長的睫毛宛若被春風吹動的花枝般顫動。

她的呼吸停了一秒。

直到我因為難受開始掙紮去揉眼睛,她才如夢初醒地從前襟中取出一方白帕,將它遞到我的眼前:

“不介意的話,請用這個。”

被常子服侍的後遺癥還存於我身。我溫馴地垂下脖頸,朝她的手掌的方向貼了過去,已然忘記彼此的身份差別。

但常夏沒有推拒,她理所當然地承接了侍女的工作,纖細的手指隔著層輕薄的手帕輕輕摩挲我的眉眼。

閉上雙眼後,嗅覺變得靈敏起來。

我沈默地接受這潔白的觸碰,突然想起了花香的來源——茉莉,她身上的熏香是茉莉味的。

“如果真的不喜歡鍛煉的話,可以從舞蹈這種簡單的做起。”

從常夏嘴裏得到了想要的回覆,我順利從枯燥又可怕的訓練中脫身。

盛夏的太陽冉冉升起後,晨間清涼的風逐漸有了熱度,聒噪的蟬鳴在山間響徹。

沈重的雙腿已在慢走後恢覆知覺,我不再需要常夏攙扶了,所以她的懷抱也變得多餘且令人焦躁。

於是我便從她的肩膀上擡起了腦袋,說著“謝謝你,我好多了。”,輕輕推開她的上身,恢覆到基本的社交距離。

常夏怔怔地站在我身後半步遠的位置,或許是我對於舞蹈的厭倦表現得過於明顯,她捏著手帕的一角看起來有些失落。

但很快,她重新露出溫柔地笑容,邀請我說:

“除此之外,茶道、插花,這裏都有專門的教室。想一起去看看麽?有什麽喜歡的麽?”

這些是坐著也可以完成的課程,如果真的偷懶回去睡覺,說不定我兩人都會被醫生嘮叨,於是我朝常夏點了點腦袋。

本是順路去看的無心之舉,我完全沒有料到會在禪院家看到這種東西——

米棕色的地板上放著一架漂亮的樂器,52個白鍵、36個黑鍵,無論在哪裏按下手指,都能聽到迷人的聲響。

如象牙般光滑、如夜幕般漆黑,這架立式鋼琴正靠在窗邊。

柔白色的窗簾如同少女的裙擺,被風從屋內吹向屋外,蕩開後露出窗外櫻花樹的一角。風吹過那茂密綠葉,它們耳鬢廝磨“沙沙”作響,宛若一陣親昵的細語:

“鋼琴、還有私人老師的費用真的很貴,我只能去教室免費旁聽那麽一兩次。”

“但那個曲調真的非常好聽,我可以唱給你聽聽看。”

“等到以後有錢了,你就躲在我的影子裏,我再彈鋼琴給你聽。”

我曾經在某個夜晚,抱著我的狗,跟他描述未來的暢享,毫無顧忌地給出承諾。

被接到本家後,作為繼承人可供揮霍的零花錢金額驚人,我的愛好終於可以不僅滿足於磁帶,但這時候母親的想法變了,狗狗也已經不再了。

我覺醒的是古老的結界術,沒必要了解國外的樂器。因為他們這麽說了,所以我一直沒能擁有一架鋼琴,我一直沒有摸到過它。

“我要那架鋼琴。”

莫名的情緒攫住了我的心神,我迫不及待地拉住常夏的手掌,跟她吐露這一要求。

觸及常夏錯愕的眼神,我才發現了自己的唐突,急忙補充道:

“可以麽?我一直想學……”

常夏答應了我的請求。

……

好像在做夢。

等到晚上坐在甚爾面前,我都止不住腦內暴走的思緒,一直盯著他發呆。

原來教官對他的優待只是給直毘人的障眼法,等到訓練結束,作為肇事分子的甚爾還是少了一份早飯。少年現在正值發育期,正是最需要營養的時候,卻在他人的苛待下,整日怏怏提不起精神。

而正如他面對挑釁所做的那樣,甚爾能長到這個年紀全靠自身過硬的本領——他的手很漂亮,修長,骨肉均勻,在解開食物包裝的時候靈活無比,撕開筋肉的時候又很有力。

真好。

我的視線實在太明顯了。

大朵快頤後,甚爾將碗筷泡在水池裏洗凈,在將便當盒還給我的同時,直接將擦幹的手掌遞到我的面前,大大咧咧地出聲道:

“你盯了我好久,怎麽,想要手麽?”

“喏。”

他好乖哦,像只老實伸出肉墊的大狗。

我將甚爾的手掌抱進懷裏,同他掌心相貼,認真地比劃起兩者的詫異,失落地感嘆道:

“我得到了一架鋼琴,但我的手太小了,很軟、力氣也弱,可能沒法彈得很好。”

“甚爾的手就很大,很漂亮,應該很適合鋼琴。”

他的皮膚是健康的蜜色,同我的蒼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手掌也很大,我的指尖只能夠到他第二個指節。我的掌心還有貫穿留下的淺色傷痕,教人自慚形穢。

甚爾垂眸看著我的手,發出一聲嗤笑:

“我可玩不了那麽精貴的東西,刀槍棍棒之類的咒具倒是可以。”

接著,他有點好奇地用指腹輕按我的手背,轉移了話題:“好軟,像沒有骨頭一樣。你的傷口已經沒事了麽?”

說到“受傷”他倒是提醒我了,我令觸氵手從結界托出一個精致的藥瓶,把它推進甚爾掌心:“我把醫生開的藥勻了半瓶出來,據說可以加速傷口愈合。”

有醫生精心照料,我小臂上殷紅的印子已經褪成了淡淡的粉色。但無人問津,甚爾的傷口就顯得很糟了,它們堪堪愈合,像蜈蚣一樣盤踞在他身上,縱橫交錯。

我將甚爾的袖子推上他的肩膀,看著那慘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,催促他:“好了,快拿去用吧。你看看我,已經好得這麽快了,明明直毘人摸的時候還很紅……”

甚爾倒是一點不著急,他耐心地聽完了我的故事,牽著我的手掌發問:那要我安慰安慰你麽?”

安慰什麽?也像直毘人那樣摸摸我麽?

我在上次的安慰中嘗到了些甜頭,雖然不討厭甚爾的觸碰,但還是有不習慣的地方:“不要,我剛剛摸到了,你的繭子也好粗糙。”

“手背總可以吧。”

於是甚爾換了個說法,從未想過的提議讓我產生了好奇。

他轉過手腕,手背貼著從我的手腕內側慢慢滑到手肘,凸出的指節勾畫出我傷痕的軌跡。比起隨時可以抓住我,封鎖我舉動的手掌摩挲,這種若即若離的觸碰,充滿了憐愛的意味。

我忍不住蜷縮手指,跟他抱怨:“好癢哦。”

“事情真多。”

甚爾輕笑著回了我一句。他用手指圈住我的手腕,彎下腰親吻我的皮膚,從掌心依依戀戀地親到手肘。

可這個不是更癢了麽?

好奇怪,好想笑哦。

我得“說”點什麽分散註意力,才不至於因為笑發出沈重的喘息聲:“你想聽我彈鋼琴麽?如果我學會一首曲子,你想不想來聽。”

“哈?我又沒有見過那種東西,是你想讓我去吧……”

他無奈地嘟噥了一句,說話時熱氣灑在我的皮膚上,被他碰過的地方本來就很敏氵感,這下我也跟著發燙了。

好癢,我在跟他說正事呢。

我把手臂從他唇下抽走了。用雙手拖住他的面頰,同那雙碧綠的眼眸對視,我認真地問他:“我的小狗,你會去吧?”

還會有東西聽聽我的“聲音”麽?

甚爾深深地望著我,他像是頭進食時分被打擾的野獸,那樣專註的神情讓人產生了他隨時會壓過來的威脅感。但我一直懇切地看著他,小狗朝我慢慢眨了下眼睛,最後緩緩恢覆成了平和慵懶的樣子:

“我會去的。”

他答應了。

作者有話說:

從我的黑泥坩堝裏撈出一大勺糖,給我的富婆們表演個——

食堂大媽抖手!

哈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